最忘不了的,是城步苗乡的刨汤肉。
每年腊八过后,杀年猪是苗乡人们的头等大事,是迎接新年必备的年货。苗乡人家杀年猪有两件大事要办:一是腌制腊肉,二是吃一顿爽快的刨汤肉。
辛辛苦苦忙豁一年,把又肥又壮的年猪宰掉,剁成块状,扔进长长的肉盆里,均匀地撒上食盐,腌制个把星期,便提出来挂到炕上,等待烟火的漫长熏制,香脆爽口的腊肉便加工完成,来年的储备荤菜就有了保障。一家家炕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或几排腊肉,也是盘点乡村人辛辛苦苦一年成绩的最大体现。
吃刨汤肉是另一件大事。家家户户过年杀大猪,新的一年生活就好过。所以农家妇女拼命儿似的给自家的猪催膘增肥,生怕年猪太小,脸上挂不住面子。俗话说:猪吃叫,鱼吃跳。杀猪那天免不了要吃一顿过瘾的刨汤肉。刚杀的猪肉还留有体温的余热,肉汁鲜美,肉质鲜嫩。主人家毫不吝啬地挑选最好的腿子肉和里脊肉,不过水洗直接上板,肥瘦搭配,大块切好。家里干重活的丁子马汉最爱巴掌大块的肥肉,据他们自个说:“肥肉吃下肚,半天都不饿,干活最有劲儿”,瘦肉自然就是给妇女小孩和老人准备的。要是哪家准备的刨汤肉少了,转背就会有人说,不久就会传遍整个村子,说不定主人家连儿媳妇也不好找。所以,吃刨汤肉是苗乡人年事中一件很慎重的大事。
吃刨汤肉可热闹呦!哪家杀了年猪吃刨汤肉,整个家族大大小小好几十人都凑到一起,像摆酒席似的。主人家用鲜嫩的骨头熬一大锅汤,调好味道,等汤沸腾之后,将先前切好的肉块倒入锅内,等肉刨到了汤面上,就可以开吃了,因此刨汤肉的名儿就是由此得来的。这时一大家子人走进家门,按尊老长幼的礼节,围着灶头依次坐好,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起来。刨汤肉,细腻、甜净、鲜嫩、爽口,滑而不油,鲜而不腥,趁热趁滚,香啊!主人家拿出自家酿制的米酒,说上两句客套话——猪肉随便吃,年猪儿虽不大,但这一顿包你们吃够莫得问题。酒也放心喝,昨天才在家酿了一整天,还有好几坛咧。
吃得正兴,登门串客的邻里乡亲也来了,主人家热情地请他们一起入座。最热闹的时候,围着主人家的灶头锅边都摆满了碗筷,人头闪动。喝酒的,猛闷一口,带劲儿;吃肉的吧嗒着嘴巴,有味儿;划拳的放声高语豪爽万分,热闹哩!三杯下肚客气全无,没有人分你家我家他家,喝高兴了,都是自己家。没有人说你的我的他的,吃安逸了,都是大家的。各家的贤内助在一旁提醒着,“小心嘞,别吃光了人家的猪肉,还把灶头给整垮了呦!”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村子里洋溢着浓浓的祥和的年味!
而今生活好,年头岁末,一切都是苗乡人展示自己幸福生活的广场,哪怕一块腊肉,一坨刨汤肉,一碗大米酒……都体现着纯朴的乡风民情。年关将至,又勾起了我对苗乡刨汤肉的留恋,不知何时才能再吃到这样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