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与原资江农药厂党委书记傅坤在一起
人的一生会遇上许许多多的人。据有关人士测算,人若活到八十岁,可能会遇到两千多万人。绝大多数是擦肩而过,碰上能点个头,送个微笑抑或打个招呼的即认相的人大约二千余人,若能在一起共事、聚会、聊天的好友也就百十来人吧。而要遇到知己的人却少之又少,要是能遇上在你人生低谷时鼓励你,在你困难时伸以援手,在你顺境时敲打你。这就遇上了能改变你一生学习、工作、生活轨迹的贵人,那便是人生之大幸也。
我就遇上了这样一位贵人,他现今已逾耄耋之年。前不久从珠海回老家新宁去看望他的妹妹,路过邵阳我安排他下榻宝庆山庄。三天时间里我每天早中餐陪他就餐,晚餐他就喝点稀饭或面食点心水果什么的。我们聊过往的人和事,他身体很硬朗,眼不花耳不背,很健谈,虽满头白发,却风度依旧。他就是原化学工业部邵阳市龙须塘资江农药厂的党委书记兼厂长傅坤。
认识他纯属偶然,20世纪70年代末,我从冷水江锡矿山调到资江农药厂机修车间干车工。我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一个近二千人的大型国企,我就认识同班的几位师傅。下班后就蜗居家中或看看书或爬爬格子,不时有“豆腐块”见诸中央省市极端。一天上午,班长叫我到车间杨主任办公室去,说是有事找我。我轻声地问班长,杨主任办公室的地点在哪里?他手指着车间的东头,就是那栋三层的楼房,二楼西边第一间办公室。我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主任办公室的门边,只见一个脸庞黑里透红有些许皱纹,身着蓝色工作服,手指挟着喇叭筒烟卷,正在吞云吐雾地看桌面上的资料,人很魁梧像个军转干部。见到我就起身脸上堆着笑容地说:“厂党委书记要见你。”我一听就懵了,心想一个大企业的一把手(地师级别)召见一个小工人干什么?只听杨主任大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准会有好事”。我忙问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出厂大门对面的办公大楼四楼,门上面都挂着牌子呢”。
当我来到书记室门口时,心里像有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诚惶诚恐地报告:书记您找我?书记站起身来微笑道:“小伙子,快进来。”并举目仔细地注视了我几秒钟。我也快速地用双眼将书记扫描了一遍。稠密黑亮的三七开头发,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挺直且高的鼻梁,国字脸给人以和蔼可亲却有不怒而威之感,一米七几的个头,五十岁上下儒雅而有风度。只见他随手从办公桌旁的一堆书报上拿起一张前几日的《工人日报》指着头版右下角刊登反映资江农药厂“改革出效益,改革出人才”的小文章问道:“这篇稿子是你写的?”“是的”我忙回答。“不错嘛,读了几年书?”“初中毕业。”“好!看来你是一个好学习、肯动脑子的人。交给你一个任务,快年底了,就要召开全厂职工代表大会,请你给我写一个工作报告。”我立马意识到,党委办有专职秘书,却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人去写报告?是书记有意考考我,抑或是想提携我?一连串的问题在脑际萦绕。想到此既紧张又兴奋。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问书记:“几天交稿?”“一个星期吧。”我爽快地点点头算是应允了。返回车间的路上,心里犯着嘀咕,我从来没写过工作报告,连格式都不清楚就冒冒失失接下这个烫手芋头。如果写砸了耽搁书记的工作时间就是大事,自己颜面扫地事小,但暨已接下任务就等于在书记面前立下军令状,不写也得写了。
在与杨主任汇报情况后,他笑呵呵地说“我猜得不错嘛,小子,书记要重用提拔你了,这个礼拜不要上班了,去写报告,且一定要写好。”见我面有难色。他接着说:“我已和总工会曾主席打过招呼,你去他那里把去年职代会的报告借出来作参考,今年全厂各项经济技术指标完成情况的数据我这里有。说就从办公桌里抽出一份资料交给我。明年的奋斗目标在今年完成的基础上增长百分之六到八即可,或把增长数据空起来让书记补上去就行了。”主任一席话让我豁然开朗,我高兴得直点头致谢。
拿到报告和资料立即认真阅读起来,心里有了一个大概轮廓,铺开稿子照样画葫芦,书写至凌晨三点就完成了初稿。次日,又认真读了几遍,对语句及标点符号作了修正。第二天下午开始一笔一画地抄写起来。因我的字写得不好看,再认真也像歪瓜裂枣躺在纸上,字一旦成型是很改变的。次日上午我就送到书记那里,恭恭敬敬地说:“报告写是写完了,行不行请书记定夺。”书记笑着说:“小伙子写得很快嘛,三天不到就完稿了。”他边看边不时微颔,约一盏茶的工夫,书记站立起来说:“你用心了,过去没写过这种公文,第一次写就像模像样。不错!不错!只是你的字还要练一练。”得到书记的首肯,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落地了。并调侃地回复:“孔夫子不嫌字丑。我一定好好练字。”他听后哈哈大笑道:“有此一说。但字迹是文章的脸面,也是你们投稿的敲门砖。我小时候读私塾如果毛笔字写不好,老师就用竹片抽打手心的。”说着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字帖交给我:“拿去临摹练练字吧,这几天你肯定是白天黑夜连轴转,先休息休息,等候通知。”
大约半月后,我接到一纸任命,委任我为厂党委秘书。虽不算是个什么官,但常在一把手身边,并列席党委会作记录,拟草汇报材料、报告、通知、上传下达,迎来送往……也是个出头露脸的工作,特别是在领导身边,他们的行事风格、处理问题的果敢和缜密,待人接物的技巧……,使我学到了许许多多的知识。
转眼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党中央提出要培养“四化”(革命化、知识化、专业化、青年化)干部。中组部委托各级电视大学举办为期两年的脱产“党政干部进修班”。对象是党政机关正科级、大中型企业的中层干部,且有一定培养潜质(当时称三梯队人员),经组织推荐,考试择优录取,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我跑到书店把高中的政治、语文、历史、地理等课本买来,每晚学习到十二点以后,并把重点内容和名词用录音机录下来。吃饭时听,走路时也听,上洗手间也听,强学硬记。我厂共推荐了九名中层干部,其中八人是高中毕业生,仅我是一个初中生。考试成绩出来后,我竟超过录取分数线20多分,全厂仅考取二名,我的成绩名列第一。书记风趣幽默地笑着说“你是抄袭人家的卷子吧?”我立马自豪地纠正:“哪有第一名去抄袭别人卷子的道理?!”
二年的脱产学习,我顺利拿到了大专文凭。回厂工作不久,就提拔为党委办副主任兼厂办主任,紧接着任党委办主任。九十年代初,傅坤书记即将退休,他向上级组织力荐我出任中型企业的副厂长、厂长。此时,我还不到四十岁。后又调动了几个工作单位,直到从机关事业单位退休。
岁月如梭,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回想起傅坤书记对我的传帮带,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点点滴滴都清晰地在我脑际涌现,他就是我一生的恩师和好领导,是我人生道路上遇到的一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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