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楂林的鸟,全为油茶而生
这是一只为油茶而生的鸟,
它惊艳,特异,
流光溢彩着一身鲜。
它翅膀扑棱的次数,
永远比我们想象得要黏得多。
它月牙形的思维能茂密一切,
足以引发一场大规模的飞溅与油灾。
让广袤无垠的天空,
第一次,
有了无法逃遁的仓皇。
……再来说说鸟鸣吧!
其实前面已经触摸到一部分了。
那些被风铃,玉佩,琴弦交叉着
慢工细磨的东西,
比纯甄还纯。
它洗濯着
我们污垢的内心,
这是神仙都无法享受的一种顶层礼遇。
◎在楂林,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去过一次楂林,
记忆至今仍然葱茏。
那是去年十月,
油茶花,气焰万丈,
终于突破月份的界限,
逼得十月不像十月了。
当我到达那里时,
万亩打翻的花海,
连同千万吨花香,
肆无忌惮地,
把平日里整洁漂亮的楂林村
搅得一片狼藉,
掩盖了来时所有的脚印。
这极有可能让我身陷其中,
一辈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楂林,因万亩油茶基地而闻名
楂林,因万亩油茶基地
而闻名。
在洞口县,世人皆知有楂林村,
却鲜有人知道,
亿丰农林。
我的耳边常常听见一句话:
“到楂林看油茶花去——”
似乎漏掉了一些不重要的字眼,
譬如,这句话的领导者——
亿丰。
想来因为这个句子太小、太轻,
而漏掉的词语承载的意义又很大,
不管把它安放在哪个位置,
都无法承受它的重量。
所以只好删除,让它归属无穷大。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楂林,我把油茶花想象成一条白练,是一个错误
不管是谁,只要一到楂林,
就不可避免地
要跟眼前的这片油茶花
搭上某种关系。
而说到油茶花,
同样不可避免地要谈及它总揽一切的白。
像所有朝拜的人一样,我也不能免俗,
同样也不能摆脱它强大的精神控制。
它会在任意一个时刻
突突地,吸走我的魂。
让我目光呆滞,
并将我惶惶然,引领入
光的最本质的属性中。
……我还想唠一唠一年前的往事。
那时我一看见这满山满岭的油茶花,
心中那个完美的比拟
便应运而生,并在心中瞬间萋萋。
今天看来是全错了。
我只是把这一重重的花
串联成一条长长的白练……却始终没有,
将它提升到一条哈达的高度。
◎楂林,是一座香料加工厂
曾有人说,楂林是一座香料加工厂,
别说你不信,
我也不信。
我总怀疑话里添加了广告的成分。
谁知,车一到山脚,
便死活上不去了。
不是山路太陡,而是香气太浓太硬,
生成一道道栅栏,阻碍了行程。
胸无良策,只好下车步行,
全靠前面刀斧的风开路,勉强挪步。
并随时做好
溃败的准备。
……仰视,两只飞鸟在天空,
拉起一幅警示牌:香径崎岖,游客小心!
我仿佛听见有刀斧断裂的声音。
◎山脚下的一户人家,智慧得有些过分
我不得不佩服,山脚下这一户人家,
具备的智慧
远比普通人要过分得多。
起初我并不当一回事,
心想不过一座小楼尔尔,
于是,内心的蔑视熊熊。
可当我轻轻跃起,
仿若掉进一个恐怖的迷魂阵。
怎么也找不到上山的路。
看似小楼这么随便地一摆,
实则隐藏着一场关于油茶风光的精心策划。
每一个进山的人,
都以不同的角度、方式和思维,
被主人计算在内。
……唯有用虔诚、敬意,
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切入点。
◎上山的路上,被一只鸟牵引
上山的时候,前面有一只鸟
一直在叫,
当我到达它那里时,这只鸟又在前面叫开了。
我和鸟之间的距离始终相等,
仿佛一块移动的痛,可以上溯到山顶。
如果我是那个
知难而退的人就好了,
我就会折道而返,
绝不会纠缠其中。
……可惜,我不是。
我只是一个为了葱茏的美宁愿放弃一切的人,
所以这一路,
我没有做任何反抗,只钟情于一只鸟的歌喉,
踽踽独行,
山风猎猎。
◎一棵油茶树,其状殷殷,胜似兄弟
经过一处高地,一棵青色的油茶树,
面色懆懆,
显出
久等我而不遇的神态。
他无语,
复寂寂。
他颀长的身体,
超过了我一米七五的高度。
……站在他的下面,久了,
便会感觉有大量的色素漫过来,
我被染成和他一样的颜色。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或背上,
其状殷殷,
我们胜似兄弟。
◎这世所罕见的人间奇果,它的质材,至少比普通果实要好出一个季节
每经过一棵油茶树,都被定义为观赏。
这一片果实的王国,
累累之状,
着实使人垂涎。
但我绝不会像你想象的有涵养,
你不要给我面子,
你可以直接说我行为粗野,
甚至说我疯狂掠夺,
这些都不算过分。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撞上成熟期,
花果同树,
一半皎皎,一半彤彤,
争奇斗艳……
这世所罕见的人间奇果,它的质材
至少比普通果实要好出一个季节。
◎五排离离的油茶树,纠正山坡的斜
爬至半山腰,有点累了,
就近找一块石头,坐下。
才发现,
山岌岌。
五排离离的油茶树,像附近村民搭成的人梯,
死死地顶住
这一片陡峭的黑土地,
纠正山坡的斜。
现在,我站了起来,
准备走动,
很显然
这增加了山势的危险系数。
……但我立刻听到,
从树的根部,传来往地下深钻
的訇訇之音。
◎楂林的池塘,是一个天然的存储罐
在楂林,油茶树漫山遍野,
茶果莘莘。
在这成熟的季节,
只要有风吹拂,
树下就会漏出
一层油来。
在楂林,一口池塘就是一个天然的
存储罐。
让匠心成就的每一滴好油,
都不会浪费,
找到自己黄金般的价值。
……看啊!池塘边,
鱼跃跃,水漾漾——
好一幅美不胜收的“油画”!
◎在楂林,到处都是油光水滑的
在楂林,任何东西都是
油光水滑的。
如果
你走在楂林任意一条小路上,
都约等于
打开头脑中所有锈蚀斑斑的思想,
在茶油的洗濯下,顷刻
便熠熠生辉。
……甚至那些隐秘的
不为人知的铁锈、节点、刺头,
都如冰块般,
在快速融化。
◎在楂林,风是一种润滑剂,更是一种摆设
即使在楂林中行走,
时时也会遇上阻力。
但这是一个
奔放茶油的世界,
组成空气的每一个分子结构,
主要成分都是油。
在楂林,每一不同类型的风,
都对应一种型号的润滑剂,
但即使最多,
也是一种摆设,
也是一种多余的浪费。
◎楂林的草,是割下来的一片蓝天
这里的草,生长是不分四季的,
整个楂林村,
被掺杂着香气的油分子包裹,
肥料盈盈,草儿青青。
远远看去,
这一片土地
贼绿贼绿的。
慢慢就有人来收拾,
这些割草的人啊,
他们手中挥舞的不是嫩嫩的草,
而是蓝蓝的天。
在楂林,草的生长也是不分天上和地下的。
◎树叶替花,燃烧着脂肪
在这里,没有一条路是死路。所有的路,
都沾上了油性,通向活络之路。
仿佛花谢是一种花开;
仿佛死是一种生。
仿佛繁华从没有离开,它无时无刻都在生长,
离去的只是岁月。
春天,这些个性鲜明的树叶,替花,
燃烧着脂肪,它们的火舌头,
舔舐并摧毁人间所有的寒意。
覃文军,湖南洞口人。诗歌散见《诗潮》、《中华文学》、《猛犸象诗刊》、《天津诗人》、《湖南诗人》《湖南诗歌年选》、《邵阳晚报》等省市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