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正是《诗经》所云“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之时,我应邀参加了我的家乡邵阳第三届旅游发展大会。大会在城步苗族自治县举行,主题为“一路山歌上南山”。在领略感受隆重而富有浓郁的苗族风情的欢迎欢庆表演仪式、一台精彩纷呈、赏心悦目的开幕式晚会以及如诗如画、如梦如痴的巫江夜游的情景表演——既令人无比震撼、连连称奇而又流连忘返、回味无穷——之后,第二天,我随着与会的浩大车队“一路山歌上南山”,这是我第六次上南山。
登上紫阳峰顶放眼四周,晴朗的秋日下起伏的群山峰峦以及散落在山坡峦头上悠扬地甩尾吃草的牛群,漫步装饰一新、整齐划一而又各具特色、令人目不暇接的饮食住宿商业一条街,进入牧场天湖旁的南山草原蒙古包度假村,徜徉在开满格桑花的山坡上,望着不远处的湖光山色和一群群笑逐颜开的游客,南山的变化使我感慨万千——更加美丽富饶的南山不仅是当今众多游客的打卡之地,更是当年(1956年)上山的那些老垦荒队员最大的期盼和莫大的慰藉。我为我的家乡邵阳、为我一直牵挂的南山变富变美而骄傲自豪和无比欣慰。然而当我从电话话筒里听到已是耄耋之年的当年南山农庄第一任党总支书记石崇斌虚弱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时,当我86年第一次上南山时任农场团委书记的王孝银电话告诉我当年(86年)我和参加座谈会并在南山宾馆前面的草坪上合影的23位第一批上南山建设“共青城”的老垦荒队员前年又走了一位至今只剩下5位时,当我与两位回家乡创业的南山第二代、第三代谈及他们创业的苦与乐以及不了的南山情缘时,我心生万千感慨,总忘不了我86年(在邵阳团市委工作)第一次上南山与第一批老垦荒队员开座谈会时,他们的侃侃而谈和在草坪上合影时他们那默默地注视镜头并期待快门“咔嚓”声时的眼神,那种青春无悔的侃侃而谈令我热血沸腾、心生敬仰,而那种默默无语的期待的眼神则令我心酸。
第六次上南山,我特意找到当年开座谈会并在其附近草坪上合影的用大青石奠基的南山宾馆,陈旧的宾馆被现代建筑的各种商店包裹遮掩,草坪不在了,停了不少的车。下山途中,刚刚还蓝天白云、紫阳高照的天空下起了大雨,一时大家默然无声,车厢里只有雨刮器来回的声音。我觉得自我第一次上南山与那些老垦荒队员座谈并到他们家里走访,被他们的事迹所打动,被他们的精神所感染,“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38年了,自己从未放下南山,一直“人在路上,心向南山”。我感谢南山成了我人生路程中的一个重要地标,感谢“南山魂”成了我坚定地前行的“远山的呼唤”。雨刮器像是在快速翻过人生胶片中的一帧帧画面,每一帧都映着南山起伏的山峦和散落牛群的草场,还有第一批老垦荒队员们黢黑的容貌和他们不屈的精神与不息的渴望。我回望雨中的南山,默默注目南山……
那青绿色的山峦,像一座座深圆坦阔的坟茔,一个连一个,一层套一层,连绵不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安睡在南山上的英魂,伴随着镰刀、锄头、草帽,还有曾国华那把冲锋的军号。“生命的本义是生不是死,但用死打上逗号,是为了在句号之前活得更加悲壮、豪迈。”这是南山上的魂,而南山本身就是一种魂,是使每一个当年离开南山的垦荒队员都魂萦梦绕、日牵夜挂的精神召唤,更是一种留在每一个老垦荒队员、留在每一个“南山人”心中生生不息、光照千秋、与日月争辉的魂,这是中华民族艰苦创业、与天斗、与地斗的不朽的魂。
我想起30年前我在团中央宣传部工作时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文章《南山魂》的结语:一群人在一个地方铸造了一段历史,这段历史不仅属于他们自己,更属于这个地方。同样,这群人不仅属于这个地方,更属于这段历史。这群人就是垦荒队员,这个地方就是湖南城步南山,这段历史属于共和国……
我和南山有个约定——每逢共和国生日,都要以此文(《南山魂》)祭拜“南山英灵”,讴歌南山人和“南山精神”。我想起在邵阳旅游发展大会开幕式暨文艺晚会上和巫江夜游情景演出中都有再现90年前(1934年)冲破敌人重重围追堵截的红军过南山老山界的感人的表演节目,在感佩我的家乡他们注重挖掘红军红色旅游资源的同时,也希望并建议他们把68年前(1956年)一批怀着对共和国的赤诚“向荒山进军”的老垦荒队员战天斗地建设“南山共青城”的这段同样红色的历史再现出来,赓续传承下去,让这一奠定并成就了今天美丽富饶、魅力无限的南山的当年令人感动不已的创业史告诉今天来南山旅游的人们,告慰那些活着的和死去的却开创了屹立不倒、代代相传的“南山精神”的南山人、南山魂以及逝去的历史,让历史告诉未来!我坚信:对南山人,对“南山魂”,人们不会忘记!共和国不会忘记!历史将永远铭记南山!而南山将铭记永恒!
人生至美是青春。南山之美,亦美在青春。因为那是“青春吐芳华”——90年前,翻过南山的红军绝大多数是青年,68年前,进军南山开荒建“共青城”的垦荒队员绝大多数也是青年,后来,建设南山使之越来越美丽富饶的回乡创业的南山第二代、第三代还是青年。“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南山不老,因其“南山精神”——“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孟子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有“清华大学永远的校长”之称的梅贻琦先生就任清华大学校长时的就职演说仿照孟子之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我想说,南山今日之美之魅,不只在于或主要不在于其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开满鲜花的山坡和洒落草场的牛群,而是半个多世纪以来一代又一代不懈地艰苦创业建设美好家园的南山人、“南山精神”和“南山魂”。我曾感慨南山:山水因人而多娇,人因山水而多情。绝大多数游客来南山,看到的体会到的更多是绚烂和秀美、壮美,如果他们了解了当年那段艰苦的创业史,了解了当年的“青年垦荒队员”感人的故事和他们的心路历程,就会看到南山的另一种静美——因为那是那些垦荒队员用生命、理想、热血与赤诚诠释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我深知,我们今天的生活,流淌和滋润着那些老垦荒队员当初的青春热望,我们今天的事业,承载和寄托着他们当年的美好梦想。而这青春热望、美好梦想和不屈的奋斗精神就是一面插在南山上、飘扬在我们心中的“父辈的旗帜”!
我愿是一把在清晨的旷野中徐缓而带有忧伤、舔舐青春记忆又不失希冀力量、略显寂寞孤单而又迎着初升的太阳的小号,划过“历史的天空”:告诉共和国,告诉他们家乡的人民,把他们用隆起的青春、悲怆的激情、遥远的梦想、仰头的眼泪与无悔的倔强铸成的为共和国奋斗的感人事迹传扬……(李迎丰)